早在2013年，天涯論壇有網(wǎng)友戲稱，郭靖是“土豪”！理由是——郭靖曾經(jīng)送給黃蓉一匹“全球限量版阿斯頓馬丁級小紅馬”。
按《射雕英雄傳》描述，這匹絕跡江湖的寶馬，來自顯赫的“汗血寶馬”家族，史稱大宛馬，小說中直接點名達117次。這“神馬”可不是“浮云”，它不僅多次護主，后來更是助郭靖十萬火急救襄陽，差一點就改寫了歷史，稱得上是一匹叱咤風(fēng)云，笑傲江湖的“神馬”。
“神馬”是怎樣煉成的
汗血寶馬的出場，很不一般。當(dāng)時，正值少年郭靖在草原接受江南七怪的“地獄式訓(xùn)練”，逐漸成長之時。書中寫道：“......馬群又是大亂，那紅馬卻飛也似的向北跑得無影無蹤。片刻之間，只見遠處紅光閃動，那紅馬一晃眼又沖入馬群......”郭靖的師父之一，“江南七怪”中的韓寶駒，其名字便來自“寶馬良駒”之意——“韓寶駒愛馬如命，一生之中從未見過如此神駿的快馬......”。
這“小紅馬”的身上，還籠罩著濃厚的神秘色彩，請看：“一個老年牧人神色嚴肅，道：‘這不是馬’。韓寶駒奇道：‘那是甚么？’老牧人道：‘這是天上的龍變的，惹它不得?！笔份d，漢武帝在攻打大宛國獲得該寶馬后，詩興大發(fā)，作《天馬》二首，稱：“天馬徠（來），龍之媒”。于是，大宛馬便稀里糊涂與“龍種”攀了親戚。神速，外加神話，小紅馬想不成為“神馬”看來也難了。
83版《射雕》中的“小紅馬”（劇照）
“小紅馬”的來歷是個謎
一般認為，歷史上的汗血寶馬，即土庫曼斯坦的阿哈爾捷金馬，一分鐘能跑1公里?？磥怼扒Ю锺R”傳聞是真的，所謂“神馬”也確有其馬。然而，歷史上的汗血寶馬每次引進中原后，總是繁衍極少，甚至“絕跡江湖”。
在《射雕》第七回中，“金大俠”借“江南七怪”中的朱聰之口，講述了“神馬”的“前世今生”。包括：張騫出使西域發(fā)現(xiàn)大宛馬，漢武帝金馬換真馬，漢軍兩次攻打大宛，等等，并提及——“殊不知這大宛天馬的驍健，全由野馬而來......傳了數(shù)代，也就不怎么神駿，身上也滲不出紅汗了?！笔聦嵣?，有關(guān)汗血寶馬消失的原因，說法不一。魏晉以后，汗血寶馬逐漸淡出了歷史舞臺，隋唐時已是難覓蹤跡。到郭靖的南宋末年，這“神馬”差不多消失百余年了。
讓“神馬”重出江湖，是出于情節(jié)需要，也證明金庸小說同樣擅長“穿越”。但更重要的是，由于《射雕》從一開始，便超越了一般的江湖斗爭，尤其隨著人物命運與情節(jié)的跌宕起伏，“小紅馬”自然需要擔(dān)負起更多的使命。
汗血寶馬一度“絕跡”中原
宋朝神駒的“神圣使命”
小紅馬的“神圣使命”之一，是需要執(zhí)行多項“高難度”的“軍事任務(wù)”：
首先，是“秒殺”弓箭。據(jù)金庸“考證”，小紅馬能輕松躲過名揚天下的蒙古神箭手，并彌補武功的不足，證據(jù)就在小紅馬出場一節(jié)：“待小紅馬第三次沖來時，三名牧人彎弓發(fā)箭。那馬機靈之極，待箭到身邊時忽地轉(zhuǎn)身旁竄，身法之快，連武功高強之人也未必及得上”。
其次，是傳遞軍情。到襄陽之戰(zhàn)前夕，黃藥師對郭靖說：“此地離臨安雖近，但若報知朝廷，當(dāng)國者未必便信，遷延不決，必誤大事。你小紅馬腳力快，即日趕赴襄陽”。當(dāng)時蒙古軍想突襲襄陽，從唐州、鄧州出發(fā)，輕騎兵眨眼就到了。而黃藥師等人，卻遠在臨安（杭州）附近，眼見鞭長莫及，再看郭靖乘坐小紅馬，一路跟黃蓉蜜月式旅行，“不一日到了襄陽”，居然輕松搶在了蒙古大軍的前頭。所謂事業(yè)愛情兩不誤，郭大俠再次驗證了這一“真理”。
第三，當(dāng)然是護主逃命。別小看這項任務(wù)，當(dāng)年曹操破徐州，悍將呂布騎赤兔馬也難逃一死。面對襄陽危機，黃蓉對郭靖說：“當(dāng)真危急之際，咱們還有小紅馬可賴。天下事原也憂不得這許多?！币徽Z道破天機：打得贏就打，打不贏就跑。有這“宋朝神駒”在，靖哥哥與蓉兒可以高枕無憂了！
小紅馬忠心護主馳騁疆場
寶馬與“江湖”的悖論
“小紅馬”確實給人物加分不少，卻也反映出江湖人士的局限性。這里，涉及金庸小說中的三個“悖論”：
悖論之一：所謂射雕英雄，其實離不開一匹寶馬。武俠人物雖然善于行走江湖，但“馬力”仍然不可或缺。郭靖、黃蓉也是如此，何況“小紅馬”是如此“神駿”。否則，相距萬里的地方，“幾日”內(nèi)怎能到達？比如從大漠到桃花島。尤其到了《射雕》后期，借寶馬助力，黃蓉才能屢屢逃生。
悖論之二：“神馬”的虛擬存在，也凸顯出一種“江湖尷尬”。面對正規(guī)軍，郭靖、黃蓉憑智能低耗高速、且能夠自動導(dǎo)航的“山地平原兩棲越野作戰(zhàn)車”（小紅馬）可以縱橫江湖、馳騁疆場，進攻快，跑得也快。但其他武林中人因為武功、裝備低劣，往往無法進退自如，因此總是吃虧?？上?，“小紅馬”是獨一無二的，無法批量生產(chǎn)。
悖論之三：所謂江湖群俠，在古戰(zhàn)場上，要是沒有團隊合作意識，或者缺乏精湛的馬術(shù)等常規(guī)的古代軍事素養(yǎng)，時常不堪一擊。
這種現(xiàn)象，在金庸小說中多有提及。類似場面還不少，江湖群俠看起來固然威猛，什么“武林大會”（如《飛狐外傳》）之類更是熱鬧異常。但由于幫派因素和江湖糾葛，在真實的戰(zhàn)場上，各自為戰(zhàn)的江湖豪杰往往不敵官軍；即便團結(jié)一心，可面對由普通人組成、訓(xùn)練有素的正規(guī)軍，江湖人士的實際戰(zhàn)斗力也會大打折扣。在《倚天屠龍記》中，面對元軍的弓箭排射，及與步、騎兵的“多兵種聯(lián)合作戰(zhàn)”，除了明教還能勉強組織有效抵抗之外，那些平日看起來很牛逼、很囂張的“六大派”，無不落花流水，死傷慘重。所以，“江湖群俠”與“烏合之眾”的界限，有時候看上去很模糊。
武林中人飲馬江湖
“英雄之馬”難敵天下大勢
當(dāng)然，年輕的郭靖、黃蓉可以憑借蓋世武功，領(lǐng)導(dǎo)群雄與元軍周旋。何況，根據(jù)“危急之際”有“小紅馬可賴”這一“錦囊妙計”，黃幫主其實早有預(yù)感。然而，這讓廣大的南宋軍民情何以堪呢？
據(jù)說，馬的壽命不過四十年左右，人類也無法抗衡衰老的自然規(guī)律。從《倚天》一書所記敘的情況來看，“小紅馬”很可能沒有陪伴二俠走完余生?！吧涞裼⑿邸鄙星胰绱?，何況是普通的將士。從“射雕”到“神雕”，這都是一個繞不過去的難題。
畢竟，戰(zhàn)爭是集體的對決，背后則是國力的較量，還有制度、決策者等許多因素。無論是郭靖，還是楊過，作為個人，誰都改變不了戰(zhàn)爭的規(guī)律，也不可能從整體上扭轉(zhuǎn)宋金、宋元戰(zhàn)局的走向，更無法改變歷史。所謂時勢造英雄，但英雄卻往往改變不了時勢。
話雖如此，金庸所創(chuàng)造的武俠經(jīng)典，依然具有永恒的價值——當(dāng)少年郭靖在大漠上彎弓射雕，年輕的黃蓉則一路縱馬狂奔......這是《射雕》中具有象征意義的畫面，他們的結(jié)合也正是騎、射的完美演繹。所以，射雕英雄與汗血寶馬其實是一體的。
射雕英雄與胯下寶馬
“靖康”鐵蹄下的深思
……長河落日，大漠孤煙，無數(shù)草原騎兵如同一陣旋風(fēng)急速南下，他們越過長城，攻城略地，在很短的時間里席卷中原大地…… 兩千年來，這個場景多次重演。飽受戰(zhàn)亂之苦的中原人，對來自草原上的、那些彎弓射箭的騎兵印象很深，卻時常忽略掉一樣?xùn)|西——騎兵胯下的那匹戰(zhàn)馬！
奇怪的是，如此關(guān)乎國家安全，乃至影響一個族群生死存亡的戰(zhàn)馬問題，千百年來，世人卻對其知之甚少。早在《射雕》時代前三百年（唐末五代），朝廷便失去了整個河套及河西、幽云地區(qū)，而那一帶恰恰就是戰(zhàn)馬產(chǎn)地，尤其是河套，盛產(chǎn)適合各類軍事用途的良馬。此后三百年，中原王朝節(jié)節(jié)敗退，剩下南宋那半壁江山。
靖康前后的宋金之戰(zhàn)，宣告了宋朝以步兵為主力的“軍備”模式徹底破產(chǎn)。在金人的輕重裝騎兵的攻勢面前，“兵敗如山倒”幾乎成了當(dāng)時宋朝步兵的“常態(tài)”。直到宗澤、岳飛諸將組建了大量騎兵，整個戰(zhàn)局才得以逐漸扭轉(zhuǎn)。令宋人夜不成寐的金人鐵蹄，其輝煌就此嘎然而止。這就是《射雕英雄傳》開篇時的軍事背景。
遺憾的是，中原少戰(zhàn)馬，江南無戰(zhàn)馬。這一地理因素，在冷兵器時代往往是致命的。而“射雕英雄”及胯下那匹汗血寶馬的浮沉，正折射出后人對歷史的某種寄托！
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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